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幼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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幼時

浮雲悠然, 日光清淺。

鳳鸞殿的小花園一片鳥語花香,皇後孟斕心獨自坐在園內插瓶花,她垂眸溫和嫻靜, 雜亂的花枝在她手中被修剪齊整幹凈, 姿態優美高雅。

雀鳥兒掠過枝頭,飄落一片羽毛。

孟斕心微微仰頭, 看著歡快的鳥兒不禁露出笑容, 心道今兒是個好日子。

皇後素來不喜喧鬧,再加上膝下無兒女鬧騰,鳳鸞殿一向寂靜, 只有偶爾聖駕造訪時才會熱鬧幾分。

聖上不來時她便喜歡坐在小花園靜心。

細潤微風不燥不徐, 纏繞指尖。

“皇後娘娘。”

花園寂靜忽然被打破, 小宮女掛著笑意來報, 說燕王妃來看娘娘了。

聞言孟斕心輕笑, 就說今兒是個好日子。

“快去把人請到園裏來。”

“奴婢這就去。”

元筱一進園門就聞到芳香撲鼻的味道, 順著花香尋過去, 果然看見皇後娘娘正在擺弄瓶內插花。

“給皇後娘娘請安。”她眼角眉梢盡是笑意。

孟斕心也不跟她客套, 動動手指示意她過來,元筱步態輕盈跑過去,帶動周身一陣清風, 發梢隨之舞動。

“娘娘可想我了?”

孟斕心和藹淺笑:“明知故問,本宮豈能不想你?”

皇後娘娘總是語調輕輕的, 元筱卻能從其中感受到濃烈的關切,她上前挽住孟斕心的胳膊耍無賴:“那是不是得留我在這裏用膳, 我可想皇後娘娘宮裏的飯菜了。”

“那可不行, 萬一你在本宮這裏吃上癮,策兒來找本宮要人可如何是好?”孟斕心說笑, “本宮可不做這惡人。”

被打趣的元筱撓撓頭,嘟囔道:“娘娘說什麽呢,在家裏本王妃說一不二,殿下哪敢找皇後娘娘要人呀。”

孟斕心一聽立馬笑開:“聽筱兒這意思,這一路跟策兒相處還不錯?踏莎谷可好玩?”

皇後娘娘說話不會太直白,沒有直接問是不是動心了,不過言外之意元筱自然聽得出來。

元筱支支吾吾:“自然啊……就是我還不太了解殿下,我這回來除了找娘娘謝恩,還有一事要問。”

孟斕心拉著她坐下,問:“想問何事,但凡本宮曉得的必定如實告知。”

“我就是想問問我幼時可曾見過殿下。”元筱把聲音壓低,又搖了搖頭說,“不對不對,是想問我跟殿下有沒有說過話,娘娘你知道的我這人記性差,很多小時候的事兒都記不清了……”

皇後孟斕心似乎有些驚訝:“全然不記得了?”

元筱一頭霧水:“啊?”

“當初找太後去冷宮處理那事兒,那時候你得有三四歲了才對,不應當全無印象啊?”

冷宮?顧長策跟冷宮能有什麽關系?

皇後見她懵楞不已,便道:“那本宮就跟你講講吧,說不定你能想起些。”

隨著皇後娘娘的娓娓道來,一幅蕭瑟的冷宮畫卷在元筱腦海中緩緩鋪開——

永興四年冬,大雪覆蓋金陵皇宮,天地一片冰冷。

落雲宮地處偏僻,是宮墻內最陰冷之地,因先帝許多不受寵的妃子皆安置於此,因而被稱為冷宮。

沒有後妃願意靠近這座宮殿,住在這裏意味著失寵,也意味著後半生再無盼頭,只能守著孤寂在宮墻內了此殘生。

而徐淑妃在生下三皇子顧長策後就自請前往落雲宮,明宣帝百般勸說仍舊一意孤行,宮人無人得知究竟發生何事,只知曉陛下與娘娘爭吵過後,陛下再也沒有來探望過徐淑妃。

徐淑妃如願以償獨自住在了冷宮,一住就是四年。

妃子住在冷宮自然得不到好待遇,哪怕明宣帝明面上不讓苛責於淑妃,可是宮裏拜高踩低的太監宮女們可不會把一個冷宮的妃子放在眼裏。

身為失寵妃子生下的三皇子顧長策,自然也無人在意。

大雪紛紛揚揚,又一個冬夜降臨,徐淑妃半夜起了滾燙的高燒,病倒在冷宮當中。

幼時的顧長策連夜去請太醫,德高望重的老太醫們紛紛推辭,說是還要給其他宮裏的主子熬藥,沒工夫去給徐淑妃瞧病。

小顧長策在太醫院遲遲不願離去,四處求太醫去落雲宮看一眼,哪怕搭個脈也成。少年滿臉焦色,碰壁一圈後逐漸轉變為頹喪,他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小皇子,哪裏請得動太醫院諸位太醫呢……

就在他走投無路之時,一位年輕的太醫過來問:“殿下,臣願意跟您走一趟。”

小皇子喜不自勝,連忙道謝:“有勞太醫,多謝太醫!”

年輕的太醫醫術不錯,一副藥煎好喝下去淑妃的病就好了大半,太醫把小顧長策拉到暗處悄聲道:“徐淑妃娘娘的病還得熬一副人參喝下去才能除病根,不過這人參不好弄,沒銀兩恐怕……”

小顧長策見太醫一臉為難,便偷偷解下身上的一枚平安符遞給太醫,聽聞這時他滿月時太後給的,應當價值不菲。

“太醫,有勞了。”

年輕太醫收下平安符,叮囑道:“還請殿下明日昏時來太醫院取參湯。”

“多謝太醫,太醫恩情我定牢記於心,日後必定相報。”

太醫溫和道:“唉,醫者仁心醫者仁心啊。”

數日後,氣勢洶洶的煙嬪沖進了落雲宮,說自己的人參被人偷了,非要問徐淑妃要個說法。

徐淑妃大病初愈,依稀記得自己病中的確喝過參湯,便把小顧長策叫來詢問。小皇子心性單純,實話實說,把求太醫來診脈和托太醫買人參的原委說的明明白白。

煙嬪卻伸出細長尖銳的指尖指著他道:“三皇子年紀這般小就學會撒謊騙人了?”

小顧長策仍舊堅持自己的說法:“我沒有偷竊。”

“本宮好不容易得了一株千年人參,放在太醫院還沒來得及熬湯藥就不翼而飛了,秦太醫說那幾日除了小殿下無有閑雜人等接近過太醫院,這該如何解釋?”煙嬪喋喋不休咬住不放,“淑妃姐姐說呢?”

徐淑妃看了眼明顯來找茬的煙嬪,又看了一眼一臉倔強的顧長策,正要開口之際,殿外傳來聲音。

“皇後娘娘駕到——”

皇後孟斕心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進了門,看著殿內陰沈的氣氛皺了皺眉:“這是鬧什麽呢?”

煙嬪上來就告狀,說是三皇子偷了她在太醫院的人參。

皇後孟斕心轉向小顧長策問:“她說的可是實情?”

小顧長策眼神堅韌:“回稟母後,兒臣沒有。”

皇後孟斕心見兩邊各執一詞,便問一旁的徐淑妃t:“妹妹最是了解自家孩子的品性,不知如何看待此事?”

“此事牽扯皇子,實在不行本宮也只能請陛下來定奪了。”

皇後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。

徐淑妃站在原地半晌無言,過了大半天緩緩低頭對小顧長策道:“策兒,向煙嬪認錯。”

頓時,皇後露出錯愕的神情。

小顧長策咬緊牙,始終不肯低頭:“兒臣無錯。”

“本宮說你錯就是錯了。”

徐淑妃直接在殿內訓斥自己的親生兒子,一時間連皇後都不好插話。

就在這時,皇後身旁的小丫頭突然竄了出去,皇後連忙叫身旁宮女追上去看好。

幾個人在殿內僵持不下,煙嬪一口咬定小皇子偷了她的人參,徐淑妃逼兒子認錯,小顧長策頂著親生母親的目光死死不肯低頭。

就在皇後打算大事化小的檔口,殿外響起一聲嘹亮的“太後駕到。”

緊接著,之前跑出殿外的小姑娘飛快跑進來,對皇後說:“我把太後娘娘喊來了!”

滿殿的人頓時陷入死水般的沈靜。

太後被宮女攙扶著進門,剛進殿門口就呵斥道:“為了一株小小的人參在此地鬧事成何體統!”

“把那個什麽弄丟人參的秦太醫押起來審問,不說出實情就上刑,看他招不招!”

秦太醫便是給徐淑妃診脈的年輕太醫。

太後進門後高坐主位,睥睨下望,底下的煙嬪嚇得渾身顫抖。

一炷香過後,門外的太監匆匆進門,小太監恭敬道:“啟稟太後,秦太醫受了刑已然招供,說是自己貪了那株人參賴在三皇子身上,不過背後指使的人是煙嬪。”

話音落下,煙嬪直接癱坐在地。

太後頷首,直接下令:“煙嬪蓄意栽贓皇子,著打入冷宮。”

“秦太醫觸犯宮規,交由刑部處置。”

“太後娘娘饒了臣妾吧!臣妾再也不敢了!臣妾一時鬼迷心竅啊……!”

“拖下去!”

太後雷厲風行,半分情面都不讓,等到收拾完煙嬪,她扭頭對皇後孟斕心道:“你是中宮之主統領後宮,日後做事切不可心慈手軟,哀家年紀大了不能幫襯你一輩子,你懂不懂?”

皇後微微垂首:“謹遵太後教誨。”

說完話太後把目光轉向始終不發一言的徐淑妃,徐淑妃立馬跪地俯首:“臣妾叩謝太後為策兒平冤。”

小顧長策亦隨之行禮:“孫兒叩謝皇祖母。”

太後收斂神色,淡淡道:“淑妃,你與皇帝之間什麽恩怨哀家管不到,但不要遷怒孩子,策兒不止是你的兒子,更是大雍的皇子。言盡於此,你好自為之吧。”

語罷太後牽著身旁的小丫頭打算出門,小丫頭小聲道:“太後娘娘,我一會兒想去皇後娘娘宮裏玩。”

“好,那你跟著皇後,可不能再亂跑了。”

“嗯!”

太後出門後,小丫頭快步跑向小顧長策,眼睛笑得彎彎的:“太後娘娘很厲害吧,我就知道她能幫你。”

小顧長策一瞬不瞬盯著眼前人,嗓音幹澀:“你……叫什麽名字?”

“我呀我叫元筱,我爹爹是大將軍哦!”

“你為何相信我?”小顧長策神色有幾分黯淡。

小元筱咧開嘴笑:“因為你長得很好看,好看的人不會騙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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